ほしの

为你写诗

《切肤之痛》

为什么会这么甜呢

阿蓝。:

Summary:“你还疼吗?”灿烈问。“一看见你我就哪哪都疼。”伯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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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对标题有不祥的预感,毫无新意的由里到外小甜饼,with a cherry on top。


 


 


PART ONE


Word count: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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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贤挠挠头,慢悠悠地点了支烟来唤醒自己只休息了两个小时的脑袋。他打开冰箱把最后一点牛奶倒在玻璃杯里,一手拿杯子,一手拿烟灰缸,晃晃悠悠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来,一口奶一口烟地喂自己。一支烟到尾的时候他一个没注意把烟头扔进了牛奶里,火光噗嗤一声在乳白色的液体里熄灭了。


伯贤惋惜地呻吟了一声。夭折的早餐,是成人世界里难以避免的阵痛。


他今天醒得比昨天睡得还早。伯贤的工作时间并不需要迁就正常人的作息,但他在这一次的项目上很重视团队意见,所以今天要到办公室和大家一起工作。但他太着急了,下地铁的时候在最后两级台阶上一脚踩空,右脚踝清脆地啪一声响,之后整个人摔在了地面上。


不得已的生理伤痛,伯贤心想,也是成人世界里难以避免的阵痛。


下一列地铁已经进站了,伯贤在大脑发出痛觉指令之前粗鲁地揉了右脚踝两下,“你不要疼,”他命令它。


刚站上地铁的时候是疼的,疼得脚好像在鞋子里膨胀起来要炸开。但不知道是伯贤的咒语起了作用还是身体启动了什么应急系统,下地铁的时候脚踝居然完全不疼了。除了低血糖和睡眠不足以外,一整天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脚踝也没有再疼过。


伯贤下班之前去卫生间脱下袜子仔细看了看,脚踝看起来又红又肿,但并不疼。所以伯贤也没有在意,慢悠悠地下了班,和小区保安打了招呼慢悠悠地往家走。


正好端端地走着,一只巨大的金毛从绿化丛里叮铃一声蹿出来,迎面撞上了伯贤的腿。伯贤因为冲击力和惊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肇事犬在他对面瞪圆了眼睛也一脸受惊地看着他。但大狗狗立刻又高兴起来,热情地把爪子压在伯贤肚子上对他摇尾巴。


这金毛可真是好大一只,伯贤心想,夏天让它用尾巴来扇风一定很凉爽。


金毛的主人也真是好大一只,跟他的金毛一模一样。伯贤坐在地上,看着赶过来的狗主人像个塔一样在自己脑袋上方晃了几下,系好了金毛,把它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真的是非常抱歉,”主人一手拽着绳子,一手递出来给伯贤借力,“一下没有抓牢,它力气太大了。”


伯贤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没事,我只是吓到了。它估计也吓得不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它叫什么名字?”


主人笑了,“巴普洛夫。”


“巴普洛夫!”伯贤扬了扬眉毛,“厉害的名字。”


主人笑着耸耸肩。


“你好呀巴普洛夫。”伯贤俯下身挠了挠金毛的耳朵,又挠了挠它的下巴,“你什么时候也变成狗狗了,嗯?即使变成狗狗也不要放弃摇铃铛好不好?”


金毛乐呵呵地摇着尾巴,伯贤这才注意到它的脖环上面真的系着一个大铃铛。“哈!果然!”伯贤说,“永不言弃的学术精神!”


主人又笑了。这真是个很爱笑的人是不是?不但要放声大笑,还要拿他扇子一样的大手掌拍在伯贤背上。伯贤转过去看他,忍不住跟他一块笑起来。


“您确定您真的没有摔到哪里吗?”主人问,“需要陪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伯贤直起身,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陌生人的脸。这一看不得了,伯贤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聚集到了脸上,心脏脱了缰一样地砰砰乱跳。我要投诉小区物业了,伯贤心想,我有这么好看的邻居,他们居然不派人来通知我。


“先生?”好看的邻居歪着头眨了眨眼。


伯贤盯着他玻璃球一样的大眼睛,脑袋正后方拉响了什么警报一样,两只耳朵里呜嘤呜嘤乱叫。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突然高度地感知起来,完全地感知到了只睡了两个小时却工作了一整天的疲惫,感知到了腹腔因为一整天只摄入了一只面包圈而产生的不满,感知到了——


“很抱歉但是,”伯贤一个重心不稳,伸手抓住了邻居先生的小臂,“我脚踝好疼。”


 


 


伯贤手里牵着巴普洛夫,脚上绑着膏药和绷带,在邻居先生背上老老实实地趴着。长得高原来是这种感觉啊,他在邻居先生的脑袋边上暗自赞叹。


“你确定是早上扭到的?”邻居先生背着他一边走一边问。


伯贤诚实地点点头,“早上自己摔倒的,和巴普洛夫没有关系。”


“一整天都不疼,刚刚突然疼起来?”


伯贤又点点头,邻居先生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


“怎么会一整天都不疼呢?”邻居先生调整了一下姿势,“它看起来很疼啊。”


“因为要工作吧。”伯贤说,“我工作的时候连吃饭和睡觉都会忘记,可能就没在意它在疼了。”


邻居先生沉默了一会,“你的肚子自从在我背上开始就一直在叫。”


伯贤嘿嘿笑了两声,“我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一个甜甜圈。”


邻居先生又沉默了。“你这样不行。”他说。


伯贤不接话,把注意力从邻居先生身上移开,盯着在前面快乐地跑着的巴普洛夫看。它身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拂尘一样的大尾巴高高地翘起来。


“不管怎么说,”邻居先生开口说,“是我的狗撞到你以后才开始疼的对不对?这几天需要我送你上下班这样吗?”


是你冲我眨眼睛之后才开始疼的,伯贤心想,社区条例没有禁止你冲别人眨眼睛吗?“不用的,”伯贤说,“你已经太贴心啦,背我去诊所贴膏药,又背我回家。”


“那至少让我陪你去换药?”顿了顿,“啊,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人会陪你?我是不是冒失了?”


伯贤把自己的胸膛悄悄地往后退了一些,为了防止邻居先生感觉到自己不争气的心率。“没有,”他说,又忍不住多此一举地补充了一句,“你要当那个人吗?”


邻居先生轻轻地笑了。笑声在他的背上具象化,被趴在他身后的伯贤一点不差地完全接收了。“笑什么。”伯贤嘟囔。邻居先生笑着摇摇头,“钥匙卡给我。”


伯贤在邻居先生身上趴好,空出一只手从背包里掏出钥匙卡递给他。门滴一声开了,巴普洛夫率先毫不客气地蹦跶了进去,铃铛声清脆地响了一屋子。


“到沙发上可以吗?”邻居先生问。


伯贤点点头。


“你心跳很快哦。”邻居先生惹人讨厌地说。


“因为让陌生人进了家里,害怕被抢劫。”伯贤说。


邻居先生轻手轻脚地把伯贤在沙发上放下来,“把你手机交出来。”


“哈?”伯贤瞪眼睛。


邻居先生噗嗤一声笑了,“输电话。让你能找着我,换药或者上下班什么的。”对着伯贤呆滞的表情眨了眨眼,“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删掉,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担这个责任。”


“你的狗撞倒了我,”伯贤一边嘟囔一边在口袋里摸手机,“不要说得好像你害我意外怀孕了一样。”


邻居先生又笑开了,接过手机盘腿坐在伯贤的沙发前面坐下来。他的狗也跟着一块盘腿坐下来,拿脑袋一会蹭蹭主人的手臂,一会蹭蹭伯贤的膝盖,脖子上的铃铛欢快地响着。


“好了,”邻居先生把手机递还给伯贤,“这两天有什么不方便都可以找我,但是不要对我太苛刻哦。”


伯贤看着姓名栏的“朴”,想笑又忍住了,含含糊糊地说,“你对陌生人这么温柔是会吃亏的朴先生。”


“那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会给你机会占便宜了!”朴先生高兴地站起来,巴普洛夫叮铃叮铃围着他打转。“不过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伯贤摁了拨号键,“伯贤,”歪着脑袋笑了笑,“姓是边。”朴先生从屁股后面摸出震动的手机,“不舒服的话可以删掉,”伯贤说。


“不删,”朴先生笑着牵起巴普洛夫的绳子,“我不打扰你了。你别乱动,好好养着。”走了两步,“记得吃晚饭。”


伯贤点点头,看他走到门口又叫住他,“你还准备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朴先生和巴普洛夫一起转过头来,“不然我就叫你朴尤达了。”伯贤说。


朴先生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名字是灿烈,”他说,“你想叫尤达也行。”


 


 


伯贤当然是忘记吃晚饭又画图到凌晨四点。灿烈走了以后伯贤接到了同事新的修改意见,凌晨改好之后才觉得肚饿。他翘着一只脚给自己煮了泡面,摘了两片蔬菜叶子放进去以示对营养学家们的尊重。吃完以后脑袋空空的,到沙发上去滚了一圈,耳朵里突然敲起一串铃铛的响声来。于是摸出手机,点开灿烈的联系人页面,在姓名栏嗒嗒嗒输入“巨型尤达”,又打开涂鸦软件用手指涂了一个尤达的头像放到他的联系人照片里。满意地欣赏了一会,抱着手机打了个滚,右脚踝咚一声撞到了茶几上。


哈,得意忘形。讲真,眼前没有那个巨型尤达在晃,伯贤几乎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扭着了的脚踝。但现在的疼痛程度不是可以忽视的等级,伯贤扯着嗓子叫了出来。他坐起来,盯着脚踝,想抱着它痛哭又不敢轻易动它,这么手足无措地和它对视了一会,又躺平,“不许疼不许疼,”伯贤虔诚地施咒,“立刻马上停止你的过激行为。”


但脚踝不再是以前的脚踝了,伯贤拙劣的咒语对它再也没有用了。伯贤躺在沙发上疼得委屈起来,摸出电话想给好朋友钟大和珉锡抱怨,忍了一忍,又忍住了。


因为一点疼就哇哇乱叫不是伯贤的性格。对,没错,这不是我的性格。伯贤咬了咬后槽牙,顺了顺气,耐起性子等着这波疼痛过去。可是在它消退之前伯贤又忍不住了,点开了那个草绿色的尤达涂鸦头像,嗒嗒嗒地敲字。


“快把你的狗牵来我想见它。”删掉,“我撞到茶几了你说茶几为什么什么硬。”删掉,“我认为痛觉真是人类身体最糟糕的发明。”删掉,“都怪你冲我乱眨眼睛。”


“我脚踝疼。”最后是这么点的发送。


发完之后虽然更疼了,但莫名觉得功德圆满,于是心安理得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是下午两点,通讯软件里的钟大和珉锡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天,收件箱里看过设计稿的同事说,“凌晨的贤果然太棒了!我们商量一下再给你反馈哦,”附着一串高兴的表情。还有四条未读信息,来自一个亲切的草绿色头像。


“这么晚是疼醒的吗?”一条这么说,“我今天不用去接你上班对的吧。”一条这么说,“我下班以后带你去换药喔。”另一条这么说,“带巴普洛夫一起去可以的吧?”


伯贤的脚踝又疼起来。尤达大师果真原力深厚。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伯贤正把右脚架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在沙发上歪着回邮件,嘴里叼着烟,长长的烟灰颤颤巍巍地悬着。门外楼道里电梯叮一声响,铃铛声丁铃当啷隔着门传进来。伯贤倏地把笔电撇开,迅速地熄灭了烟,又拉长身子把窗户打开,翘着病脚警惕地四处拍打着烟灰。


看来朴先生是会敲门的类型,他也觉得门铃声太刺耳了吗?朴先生敲门的时候巴普洛夫的铃铛声也在叮铃铃响着,伯贤隔着门板似乎都能看见那只高兴的大狗狗在主人脚边打着圈踱步的样子。


“醒着呢!”伯贤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脸上不争气的笑容,“等等哦,时速比较慢。”


门外的灿烈说了句“好”,就低声和巴普洛夫说起话来。伯贤打开门,灿烈和大狗狗一起抬起头来看他,两双水盈盈的眼睛盯得他一阵心旌摇曳。


“下午好。”伯贤说。


灿烈扬起眉毛,“现在是晚上了。”


“对我来讲十一点以后才是晚上。”


“脚踝还疼吗?”


伯贤感受了一会,“疼。你不问就不疼,一问就特别疼。”说着自觉好笑地笑起来。


灿烈不明就里地挠挠头,伯贤靠在门上把他和大狗狗让进来。巴普洛夫认出伯贤,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来,铃铛欢快地一声响,歪着脑袋盯着他。


“噢——”伯贤求助地看了一眼灿烈,灿烈笑了,“你要我把它拉走呀还是扶你坐下来和它交流?”


“我要和它交流。”伯贤充满希冀地说。


灿烈过来把大狗狗拉走了,“地上凉。”


伯贤不满地关上门,翘着脚一跳一跳地跟在后面,“我喜欢你们巴普洛夫。”


灿烈笑了两声,“它也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它喜欢我?”伯贤说,“我们还没深入交流呢。”


灿烈看了看他,“你们之前见过几面。我有时候上夜班,凌晨才能回来带它出门,经常会看见你迷迷糊糊地裹着睡衣去便利店买吃的。你真是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生活习惯,是不是?”


伯贤闭上嘴,瞪着眼睛看灿烈。所以说他不知道自己有个这么好看的邻居不是物业的错,得怪自己不睁眼。


“巴普洛夫看见你总是很兴奋。”灿烈笑了,“还有一次差点撞到你,你记得吗?”


“不记得了。”伯贤摇摇头。


“就是前两周,”灿烈试着提供更多检索线索,“还很冷,巴普洛夫追你把你吓坏了,你和我说天气这么冷,带狗狗出门要给狗狗也穿衣服。”


“噢——”检索中,“好像有点印象。”


灿烈抿着嘴眨眨眼,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


“所以它想撞我这件事是历史遗留问题。”伯贤说。


“对。”灿烈像个过分溺爱不成器儿子的老母亲一样伸手在巴普洛夫脑袋上挠了一把,“心愿达成。”


巴普洛夫莫名得了夸奖,兴高采烈地晃起脑袋。它脖子上的铃铛声丁铃当啷,和伯贤的心跳打在同一个拍子上。伯贤清了清喉咙,“我们赶紧去换药吧,我晚上还要干活呢。”


“好,”灿烈说。


 


 


PART TWO


Word count: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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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贤的脚踝拖了很久才完全康复。好起来以后和灿烈不经常见面了,倒是每天不定时出门觅食的时候会仔细听一听附近有没有铃铛的声音。也的确遇见过几次。在春夜的晚风里走着,身后一阵清脆铃铛响,伯贤裹在鼓囊囊羊毛衫的心脏就砰砰跳起来。


可能因为灿烈是医生的缘故,伯贤每次看见他脑内都会自动开始做认罪陈述。例如今天又只吃了一顿饭呐,又只睡了三个小时呐,又蜷在电脑桌前面工作到天亮。然后要用很大的力气制止自己想要抱着灿烈的手臂絮絮叨叨抱怨一通的念头。


和一个刚下夜班还得遛狗的邻居抱怨并不是理智的成年人会做的事。伯贤把手揣在毛衣的兜里,看着大邻居牵着他的大金毛走远。


春夜的晚风,真是让人意乱情迷。


后来有一次是在下午遇见的。灿烈一手拽着巴普洛夫,一手抱着一纸袋的食材,嫩绿色的芦笋尖从纸袋边戳出来,一晃一晃地拍着他的脸。伯贤原本打算在后面不动声色地跟一会,但刚凑近就被巴普洛夫发现了,于是灿烈抱着纸袋子杵在中间,眼睁睁地看着一人一狗绕着自己玩闹。


“听着,嗯,”灿烈挠挠头说,“我最近都上日班,所以每天晚上都会自己做饭。”


“嗯?”伯贤从巴普洛夫身边抬起头。


“总是会做太多,”灿烈说,“一个人吃不完。”


“噢。”伯贤笑了,“我是有免费食物可以吃了吗。”


灿烈点点头,“你也总是不好好吃饭,对不对?我是说,”移开了目光,“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这样不会浪费,你又能好好吃饭。”


“为什么是和我一起吃?”伯贤坏心眼地问,眼睛里的笑意一闪一闪。


“因为,”灿烈挠了挠鼻子,又挠了挠下巴,“我想当个好邻居?”


伯贤问,“你做饭好吃吗?”


“还行。”灿烈说。


伯贤从灿烈怀里接过纸袋,“那我没有理由拒绝这种提议了。”


是从这一天开始,伯贤每天晚上都去灿烈的公寓里吃晚饭。作为报答他经常会带甜品和雪糕过去,然后两个人一起带巴普洛夫散散步,之后窝在沙发上看一会电影或者搓一会游戏。一个月以后两个人都胖了一小圈。


“你和你好看的邻居怎么样了?”有一天钟大这么问他。


“我不知道,”伯贤搓搓膝盖,“仿佛我和他已经结婚很久了。”


 


 


最近伯贤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现在这一个项目耗费了他太多心力,甲方还特别不满意,反反复复折腾着伯贤的团队。即使每天在灿烈家吃到了很健康的晚餐,但因为睡眠时间被压缩得越来越少、和团队的争执越来越多,伯贤一贯不算太健康的胃率先受不了压力,稍微吃一点东西就会上吐下泻。


最糟糕的是,因为不想要灿烈担心,他还要想各种借口减少出席二人晚餐。在不应该生病的时候生病已经够麻烦的了,在这基础上还不能见到想要见的人简直不可饶恕。


工作的时候还好,腹腔里面闹翻天伯贤也不怎么在意。最可怕的是交付完工作之后独处的时间。在没有人醒着的凌晨胡乱吃几颗胃药,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等疼痛过去。等着等着又摁开手机,盯着草绿色的尤达头像看。


“我胃好痛吃什么都痛。”删掉,“我怎么连这么一点压力都受不了呢?”删掉,“我是不是特别弱特别不争气。”删掉,“我再也不是钢铁贤了。”


“今天我们喝粥好不好?”最后是这么发出去的。


——最可怕的是交付完工作之后的独处时间,他特别特别想和这个特定的人抱怨。


这种感觉特别特别地安心,又特别特别地不安。


灿烈第二天醒来详细地询问了伯贤想要的粥的种类和口味,但这天的晚餐伯贤还是没能赶上。他又在睡眠不足的一天从公司心身俱疲地回来,回到家以后早就过了灿烈家的晚餐时间。灿烈。想到灿烈他的胃又绞痛起来。


伯贤还没来得及关门就疼得俯下身子,两只手支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等忙完这一阵就会好了,伯贤心想,明明工作的时候都不疼的,应该没有什么严重的病症。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或者——伯贤疼得蹲在地上蜷起来——都是朴灿烈的错,不想他都不疼,一想到他就疼。


伯贤耐心地忍了一会,感觉稍微好一些了又抓着吧台边缘站起来,在台子上摸来摸去地找药吃。


灿烈敲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把自己挂在吧台上的伯贤,两条手臂半死不活地晃着。


“你门没有关我就进来了,”灿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伯贤抬起一张汗津津的小脸,“你来啦。”


灿烈点点头,“给你送粥。订制菜单没有吃到怪可惜的。”


伯贤又把脸贴回台面,“放在冰箱里吧,我呆会热一热。”


灿烈犹豫地走进厨房,放好了又回来,“你怎么了?”


“工作太累了。”伯贤闷闷地说。


“哪里不舒服吗?”


伯贤没有回答,灿烈在吧台上看了看,“你为什么在吃胃药?”


伯贤呻吟一声,“因为胃疼。”


灿烈咬了咬嘴唇,“疼多久了?”


“一周了。”伯贤稍稍削减了时长。


“一周了?”灿烈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我们——”自己打断了自己,“你有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我觉得它是心因性的。”伯贤从吧台上直起身,“以前我也是一不高兴就胃疼,但事情过去就好了。”


灿烈和伯贤对视了一会,“你最近不高兴吗?”


伯贤想了想,“最近项目不顺利,甲方太讨厌了,团队里分歧也很多。是高兴不起来。”说着又扯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容,“都是你的错。我以前面对这些工作的事情啥事都没有,就是自从遇见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被人挤兑还会不高兴。”


“被人挤兑是应该觉得不高兴。”灿烈说。


伯贤耸耸肩,“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最近真是柔软了许多。”


“这不是件坏事。”灿烈认真地说,“所以你这几天没有来我家吃晚饭,是有自己好好吃吗?”


“我有自己好好吃。”伯贤下意识地撒谎,说出口以后突然心里有一角委屈地塌陷了下去,又说,“没有,我最近吃什么吐什么,前两天还打了葡萄糖。”


“伯贤。”灿烈的面色沉下来。


“可是,”伯贤辩解,“等这个项目好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以前都是这样,它会自己好起来。我是钢铁贤来的。”


“你不能这样无视你身体的求救信号,好吗?”灿烈直起身,“它不舒服了你得照顾它啊。”


“没关系,”伯贤说,“我说不疼,它就会不疼的。”


“它疼的,只是被你无视了。”灿烈叹了口气,“你成熟一点。”


“可是成年人不就是要承担这些吗?”伯贤心里蹿起一个小火苗,稍稍提高了声调,“我才不是那种因为一点疼痛就退缩的弱者。”


“这里没有强或者弱。病痛是客观事实,和强弱没有关系。”灿烈的声调变得强硬起来,“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强大这件事?成年人是直面疼痛,不是假装没有疼痛。”


“可这样不是更高效吗——”


“更高效吗?”灿烈说,“那你下次摔倒了,当场就好好地处理可以吗?不要回到家以后才知道疼。如果不是你拖了那么久,它不会好得那么慢。”


伯贤开始强词夺理,“可是这是我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说着握紧拳头捶了桌面一下,“你是谁,你不要试图改变我。”


灿烈明显是生气了,但他止住了话头,只盯着伯贤顺了几口气。“好。”灿烈说,“那我先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你把粥喝了再吃药。”


 


 


伯贤生了好几天的气。他好几年没有这么生过气了,翻来覆去地不知道是在气灿烈还是在气自己。他气冲冲地去医院挂了急诊,气冲冲地打了一瓶消炎的点滴,气冲冲地遵医嘱吃了药,在终于可以正常吃饭的那天晚上气得一夜没睡着。躺到天亮爬下床,感觉自己真是大病了一场。


一整晚没有休息就去工作的话,整个人会一边昏昏沉沉,一边又对声光异常敏感。伯贤站在艺兴的工作间里和他讨论着设计稿,门外一阵铃铛响,他转过去看,发现是女同事背包上的挂件。过一会再听见类似的声响,他又会分心去看。这么几次他自己都烦躁起来,用力地用板擦擦着白板上的笔迹,结果手臂划到了翘起来的铁皮包边,尖锐的薄铁皮一下刺穿了皮肤,顺着手臂的动作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伯贤混沌的大脑大概花了三秒钟才发出痛觉信息。他一把握住手上的小臂,鲜血从指缝吧嗒吧嗒滴在地上。直到艺兴拿着急救箱过来的时候,伯贤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因为伤口很深,艺兴拉着伯贤请了外出假,带他去医院看急诊。挂好号伯贤平静了一点,红着眼睛安静地等着小护士叫号。


“你最近状态很糟糕哦。”艺兴陪伯贤等在包扎室外面,“和男朋友吵架了?”


伯贤压着止血棉,想了想,点了点头。


“还是那个你一有事就失踪的小屁孩男朋友?”艺兴问。


“和世勋早就不在一起啦。”伯贤说,“大概给自己找到了个新的。”


“大概?”


“还不是男朋友,”伯贤说,“是邻居。”


“噢。”艺兴眨眨眼,“你喜欢他吗?”


伯贤看着墙上的健康科普贴画思考了一阵,“喜欢。第一眼就喜欢。长得像个塔一样高,但是特别特别温柔,还养一只大狗狗。”喉咙里吞咽了两下,又笑嘻嘻地转过来看着艺兴,“比艺兴哥都温柔的那种温柔。”


“是吗?”艺兴温和地笑了笑。


“是。”伯贤说,“我摔倒了他不会说‘都怪你不小心’,我胃疼他不会说‘都是你自己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你知道,”耸耸肩,“虽然我完全知道是自己的错,但他都没有怪我。他让我觉得好安心,但又不知道怎么做才算珍惜他。”


“结果你还欺负他了。”艺兴说。


“我无理取闹了。”伯贤诚实地说,“最近压力太大,又生病,看他软绵绵地站在那里,就想欺负他。”


艺兴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温柔的人总是受伤害。”


伯贤点点头,“我太生自己的气了。总觉得别人不够温柔,真的有一个温柔的人在那里又忍不住伤害他。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对不对?生动地展示了人类的劣根性。”


“你知道,”艺兴把手放在伯贤的膝盖上轻轻捏一捏,“有时候一个人对别人温柔,是因为自己想要被这样对待。他们期待着对方用相同的温柔来回应。可是呢,温柔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品质,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所以温柔的人,经常不是把别人吓跑就是被别人伤害。”说着竖起食指在伯贤的大腿上戳了两下,“你得先想好,你有没有那个能力来回应他的温柔。”


伯贤看着艺兴楞了半天神,“我不知道。这个能力有培训班可以报吗?你考虑开一个吗?”


“我不开。”艺兴笑了,把食指从伯贤腿上挪开,戳戳他的胸口,“你有的。你得展示给他看。”


“我有吗?”伯贤低头看了看胸前艺兴戳过的地方。


“你有的。”艺兴肯定地说,“去找他道歉,好不好?”


伯贤点点头,正过身在塑料椅背上靠下来,又盯着科普海报看了一会。半晌,开口问,“那他会原谅我吗?”


“会的。”艺兴说。


“经验之谈?”


“经验之谈。”


 


 


伯贤的手臂上缝了五针,因为有心事,麻醉退了以后他也不觉得疼。他躲在办公室里画了一会图,还偷偷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同事们都走光了。他用袖管擦擦脸,背起包一颠一颠地往地铁站跑。


伯贤买了六个甜甜圈拎在手上,躲在灿烈住的楼旁边的树荫里等着。等得太饿了偷偷吃掉了一个。过了好一会灿烈还是没有出现,又偷偷吃掉了一个。就说只买了四个甜甜圈好了,伯贤心想,四是个好数字。


伯贤才把两个空的甜甜圈袋子扔掉,楼门打开了,巴普洛夫的铃铛声叮叮叮敲着伯贤的心鼓。啊,这真是会令人分泌多巴胺的悦耳铃声。


“噢,”灿烈看见伯贤,“晚上好。”


伯贤把甜甜圈举到灿烈面前,“下午好。”


“这是干什么?”灿烈问。


“谢罪礼。”伯贤说,又多此一举地补充了一句,“四个甜甜圈呢。”


“你谢什么罪?”灿烈歪歪脑袋。


“那天对你说的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话。”伯贤抿抿唇,“原谅我?”


“好。”灿烈似笑非笑地接过袋子,“你偷吃了多少个?”


伯贤眨眨眼,“没有偷吃啊。”


灿烈指指嘴角,“糖霜。”


伯贤连忙用袖管去擦,不小心扯到了还缝着线的伤口,嗷一声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灿烈捉住伯贤的手,“受伤了?”


伯贤鼓着脸颊忍了一会,“早上在公司被划伤了,缝了五针呢。”


“缝了五针吗?”灿烈的眉毛耷拉下来,“很疼吧。”


“本来不疼的,”伯贤说,“可是一看见你就疼了。”


灿烈不说话了,眼睛里亮晶晶地看了伯贤一会,又捏捏他的手说,“先去我家坐一会好不好?吃个止疼药什么的,然后再一起和巴普洛夫散步?”


伯贤点点头,也不把手抽回来,让灿烈拉着进了电梯间。巴普洛夫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很乖巧地跟着他们回家,铃铛声叮叮当当在楼道里回响。


“你知道,”伯贤看着灿烈关了门,“巴普洛夫其实是个生物学家。”


灿烈奇怪地看了伯贤一眼,“我知道。”


“但是他在心理学界特别受尊敬。心理学家们总要把他说成是生理心理学家,这让巴普洛夫很不高兴。”


灿烈歪着脑袋看了看自己脚边明明很高兴的巴普洛夫,“所以?”


“条件反射是很厉害的理论。”伯贤在灿烈的沙发上坐下来,“巴普洛夫是很厉害的学者。”


“嗯,”灿烈点点头,也跟着一起坐下来,“我知道呀。”


“巴普洛夫即使变成狗狗也还是很厉害。”伯贤说,“学者巴普洛夫摇一摇铃铛,他的狗狗就流口水。狗狗巴普洛夫摇一摇铃铛,它的伯贤就高兴。”


“你在说什么?”灿烈问。


伯贤深吸一口气,“我一听见巴普洛夫的铃铛声就高兴。开始的时候走在小区里,听见它的铃声就会笑出来。后来只要听见相似的铃铛声,不管在哪都会像个白痴一样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我被你的巴普洛夫驯化了,灿烈,快给它颁一个诺贝尔奖。”


灿烈笑了,“你高兴什么?”


“你不知道吗?”伯贤说,“因为它的铃铛一响,就说明你在附近啊。”


灿烈张了张嘴,又眨了眨眼睛,那表情不知道是惊讶还是高兴,半天说了声“噢”。


伯贤端详了灿烈一会,“你太好了。你好得让我觉得在你身边哪里疼都是可以的。跟你抱怨是可以的,欺负你也是可以的。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随随便便就对陌生人这么温柔,这样是会被伤害的。”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对陌生人好的,”灿烈说,“我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说着抬眼看了看伯贤,又把眼睛移开。


伯贤咬着嘴唇耐心地等了一会,看灿烈没有把话说明白的意思,就清了清喉咙,“你知道,我有一个心理咨询师朋友,他姓都。我同这位都医生说,我不能直面我自己的弱点。我不允许自己疼痛,也不爱惜自己的健康,我问他我是不是有病。”


“所以你是知道自己有毛病的。”灿烈说。


“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伯贤问。


灿烈摇摇头。


伯贤又清了清喉咙,“都医生说,‘你这是作的。不要再来烦我了,一段好的关系和一个好的爱人比咨询师更有用。’”


“噢。”灿烈说,“有个性的咨询师。”


“所以,”伯贤说,“我突然醒悟了,我最近不是已经开始懂得怎么疼了吗?最近不是已经有个人让我开始爱惜健康了吗?这算不算找到一个好的爱人了?”


“不算,”灿烈眯起眼睛,“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我没有,我是喜欢你。”伯贤往灿烈的方向坐了点,“我特别喜欢你。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灿烈盯着伯贤看了一会,轻轻笑了两声,低头在沙发上找到他的手握了起来,“好。”


“好?”伯贤皱皱鼻子,“你会不会太好说话了一点。”


“我不是好说话,”灿烈说,“记得我说巴普洛夫喜欢你吗?它才不喜欢你,是我喜欢你。是我一直把你指给它看,它就记住你了。我可是一个利用狗狗接近猎物的坏主人。”


“噢。”伯贤的肩膀耷拉下来,“好可怕的男人,失望了。”


灿烈耸耸肩,“接受吧,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充满欺骗和疼痛。”说着轻轻地把伯贤的袖子卷上去,“你还疼吗?”


“我一看见你就哪哪都疼。”伯贤说。


“现在哪疼?”


伯贤想了想,“眼睛疼。”


灿烈松开伯贤的手,捧住他的脸,在两边眼睑上各亲了一下。


“还有哪里疼?”


“脸疼。”


左右吧嗒吧嗒亲了两下。


“嘴也疼。”说着期待地把嘴唇撅起来。


灿烈笑了两声,在伯贤亮晶晶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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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我真是个废话连篇的女孩,即使已经觉得太长了但总觉得细节没写够。这剂春药不够劲。陷入了WTF I just wrote的沉思。


以及,哪家韩代有代边伯贤同款朴灿烈的请给我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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